久怀寇

请展开

接受约稿
稿费50r/k
自带字数和内容要求,如有超出算我的。
目前cp:假面骑士
主右/cha刚/良侑
基本左右固定
夜樱家的大作战激萌中
朝野太阳夜樱六美激推
视三次忙碌情况不定期在漫展出没
奥特曼
赛罗激推
过激赛罗右人
泽赛洁癖
赛家班赛罗中心亲情向
翔光
勇活
伽凯
全知读者视角
众独

【天园谒礼48h/0:00】卡维的快乐读档生活

卡维生日快乐!

下一棒 @7就喜欢艾尔海森 

*全文3w5,假面骑士极狐的梗,半架空原著向,与姐妹篇并无关系,可以放心阅读

*存在大量角色死亡描写

*祝卡维生日快乐!生日就要睡到老婆!

*天雷狗血ooc,请注意谨慎阅读




  01

  今天的须弥城鸟语花香、晴空万里,连朵云也没有,看着着实叫人心情都好了几分。只是这天虽然是好天,人心情未必就好到哪儿去了,卡维前头在室友兼学弟那里狠狠受挫,后脚又被异想天开的委托人狠狠申饬一顿,要不是解释得快恐几周来少有的工作都要丢掉,一时气闷,踢着石子走在街道上,也不知道该去哪。

  现在回去改图纸是不在选项内了,在委托人改掉异想天开的要求之前,哪怕迦毗鸠师复生也不可能画出可以造出房子的图纸来,卡维干脆脚步一错,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袋子,看看还剩多少摩拉,一边朝兰巴德酒馆走去。

  即便是跟委托人的争吵,不过是重复不变的日常之一。谈不上享受,但也绝不讨厌,至少卡维目前还没有打破它的想法。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年一度的识藏日眼看着就要来临,这条小路上竟没了平时来来往往的学者,只余下鸟鸣与风拂过树叶发出的瑟瑟声。卡维拎着梅赫拉克走在路上,一时间倒也觉着闲适。

  怪不得艾尔海森总喜欢安静的氛围,有时候独自一人走在这样的环境中,确实会想着要是能来一本书就好了。卡维不由想,又很快甩甩头,把有关于艾尔海森的词句全部甩出脑袋。

  早上他跟艾尔海森才吵过一架。

  起因……似乎是最近艾尔海森总是迟迟归家,还带着一身的伤。教令院那儿卡维问过,只得到书记官工作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答案。今天他出门前艾尔海森才堪堪回到家。几乎看得出来的满身疲惫和头上扎着的渗血的绷带终于让卡维忍不住提出了关心。

  对方生硬的回复是导致争吵的根本因素。卡维已经不记得他们吵了些什么,无非就是从什么也不愿意跟他说把不把他当朋友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到学术理想。要不是艾尔海森实在疲惫,卡维能跟他吵到见甲方迟到。

  但是说实话,吵架归吵架,但这绝不妨碍卡维担心艾尔海森。

  无他,艾尔海森绝不是什么任何事都要强撑着自己解决的人。相反,只要有必要,他会很乐意接受他人的帮助。说点卡维不爱听的,就是他自己都凑上去准备好了要给艾尔海森当苦力用,却被无情拒绝了。

  这实在不像书记官一贯的风格。卡维实在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问题能让艾尔海森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尽管这让卡维听起来就像个受虐狂。

  算了,想他干什么,那家伙只有自己想说的时候才会说,吵架还不如自己去调查来得有效率。卡维忍不住赌气地想,顿时加快脚步,朝着好多天没喝到的酒冲去。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咳嗽,卡维脚步一顿,环顾四周,空旷的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忍不住拧了拧眉毛——

  刚刚在想事情,加上这到底是熟悉的道路也没多想,但仔细一看……连接着教令院和敬善宫,中间向来有不少学者趁着午休在凉亭中讨论学术问题的这条路上,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

  他狐疑地向前多走了两步,随着提起的警惕心而敏锐起来的感官顿时捕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

  朝着味道传来的方向,卡维撩开用于造景的植物长长的叶片,离开小路,踏上靠着圣树的绿化带。

  映入眼帘的是圣树树体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被藤蔓掩盖住的树洞。里面没有光源,阳光只照亮了洞口处的一小块区域,卡维试探着靠近了些,比之道路上更浓厚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试图通过虚空联系大风纪官好友。

  然而他失败了,消息发送提示转了几圈,最终无奈地蹦出“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卡维顿时怔住了,事情过于的荒谬,让他一时间扯了扯嘴角,竟有些想笑。

  连不上?在教令院,虚空竟然连接不上?

  闻着几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想到那声虚弱的低咳,卡维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在教令院虚空竟然会连接不上,他松开手让梅赫拉克自己悬浮在空中发出些许光亮,充当不算有用的照明,抬脚迈进了树洞。

  通道不知有多长,卡维轻手轻脚地迈步往里走,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注意着四周。但这却似乎并没什么必要,因为树洞道路狭窄,只能容下一人。鉴于自己的专业,卡维敏锐地感觉出通道正在慢慢变宽。

  他试图放慢自己的移动速度来提高安全性,但想到里面生死不明的人,他的速度怎么也慢不下来。

  通道里十分静谧,只有轻微的滴答声,像是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或者液面一样。

  “啪”,卡维踢到了某个不算重,体积也很小的东西。在一片寂静中即便是细微的响声也显得无比突出,卡维登时原地警戒起来,慢慢蹲下身,摸黑捡起了那个小东西。

  金属的质地,不薄不厚,叶片形状,应该是某种饰品。卡维把它举起来,让它沐浴在梅赫拉克的光线中。

  那是个看上去很眼熟的叶片形金属饰品。叶片包着金边,内层是薄荷绿,少数金色的叶脉分隔开几个区域,看上去相当简约。

  薄荷绿的部分沾了血,还没干透。

  卡维把它收了起来,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同样的东西曾经挂在他室友的腰带上,连接着十字星与鱼形的金属饰品,是艾尔海森极少数曾被他赞美过的审美。

  顾不上警惕了,卡维迈开步伐奔跑起来,原本仿若看不到底的长长通道此刻却在他逐渐揪起的心上逐渐走向了尽头。

  梅赫拉克尽职尽责地发出光芒,照亮了喷溅在壁上的大量血液,以及尽头仰着头的熟悉身影。

  艾尔海森被数把刀剑钉在墙上。

  一把穿过了他裸露的右肩,一把钉死了他的心脏,还有两把几乎是以合围之势拥在正中那把旁边,把他牢牢钉死在墙壁上,剩下的两把一把插在左腰,一把穿过喉咙,让还半睁着眼睛,肌肉却已经失去力气的人被迫仰着头,露出沾满了血的脸。

  卡维死死地盯着那双翠色的眼睛,里面的橙红色如同熄灭了一般,已经失去了焦距,再也不复从前的锐利。

  他忍不住上前,手指触碰到了血渍还没干透的脸。皮肤还是柔软的,不温暖,但也并不冰凉。

  ……若不是艾尔海森的死状过于凄惨,几乎让人错觉他还活着。

  但无论是顺着石壁落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已经完全超出致死量的血泊,还是毫无疑问结结实实刺穿了喉咙与胸膛两处要害、还把一个成年男性的躯体牢牢钉死在墙壁上的数把刀剑……都在诉说着艾尔海森、曾经知论派的天才学者、教令院的书记官确确实实死在了这个几乎称得上无人知晓的地方的事实。

  卡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艾尔海森死了?那个自我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他毫无实感,视线描绘着室友脸颊的轮廓,手指触摸到的肌肉逐渐变冷,从还带有温度,到完全冰冷。

  滴答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下来了。卡维知道,那是因为血液已经彻底凝固,意味着艾尔海森已经步入生物学死亡……

  真真正正,切实的死去。

  以后,不会再有人天天与他吵架、总是把租金挂在嘴边,也不会再有人早上讽刺他、下午就递给他一份相当不错的委托……每天晚饭的饭桌前又只剩他一个人,空旷的房子里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

  迟来的恐慌与悲痛霎时间膨胀开来,攫住了卡维的心脏,他触电般地缩回手,噔噔后退了几步,死死盯着眼前狼狈的尸身。

  “——”他张开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眼泪先一步从眼角滑落下来,卡维捂着胸口,如同将要窒息般深呼吸了会儿,又跌跌撞撞地上前,颤抖的手指抚上了那双已经没了焦距的青绿色眼睛。

  “艾尔海森——”他终于发出了那熟悉的音节。

  然而,就在此时,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未落的话音、滚落到颊边将要落下的泪珠,以及张开的嘴……一切都静止住了。

  “铛——”

  几乎称得上是宏伟的钟声响了起来,那敲出如此声响的钟大概永远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

  紧接着,这现实如同玻璃一样逐渐碎裂出蛛网状的纹路来,在寂静无声的静止中让人几乎幻听了碎裂声。

  不知是谁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我想要……胜过■■■的人生,想要我比■■■更加优秀的世界。”

  “铛——”

  仿佛是在回应这句话一样,钟声再次响起了。

  

  02

  “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晚上晚点回,你自己先吃吧。”

  这句话被写在黄色橡皮鸭边框的便签纸上,卡维随手一贴,把它盖在艾尔海森新购入正在看的那柜子书上,拍了拍手,拿起梅赫拉克就出了门。

  卡维的母亲法拉娜,是一位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美丽女性。她的才能和她金色的发丝一般闪耀,但是不知是不是她的不幸遗传给了卡维,她与自己的儿子一样倒霉。

  卡维从小就见过她画的建筑图纸。即便是以现在作为妙论派之光受到极高赞誉的他的眼光来看,那些图纸也是惊艳的。

  然而自从学生时代起,法拉娜不知为何就屡屡不顺、怀才不遇,即便如此,她也凭借着对设计艺术的一腔爱意坚持从事着这个行业,直到卡维的父亲因为那次学院争霸赛去世。

  她坚持着将卡维抚养长大,在逆境中构思出了绝佳的创意,就在她想要将这份成果发表的时候,她过去的同学却抢先一步将这个成果注册了专利。

  郁郁不得志的法拉娜终于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在绝望中了结了自己的生命。直到最后,来送行的也仅有少数的亲朋好友。

  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或许已经很难用“倒霉”二字一言蔽之,卡维似乎也遗传了这份坏运气。但他自认比母亲还是要幸运得多,于是每年的祭日都会带上一瓶酒、一束鲜花和过去一年里取得的成果,在双亲墓前自斟自饮,即便醉得泪眼朦胧,最终也只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

  然而,或许是艺术家的直觉所致,今天卡维总觉得有些异样。通往墓地的路上并没有什么不对,但违和感总是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颇有些焦躁。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这次他并未多说什么,敬了父母一杯以后,就带着自己的东西踏上了回程的路。

  不知道艾尔海森看到便条没有,他不由想,不对,他一定看到了,那家伙回到家第一件事绝对是直奔书柜——哪怕不是,第二件事也绝对是。

  想到这里,为了避免自己现在回去连口饭都捞不到,卡维干脆把自己的虚空开机,给艾尔海森的终端留言。

  “学弟,今天结束得早,我先回,记得给我留饭——”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叮当一声响,一阵劲风从他耳边掠过,卡维下意识一偏头,扬起的发丝被切断了几根,被风吹起在空中飘散开来。

  妙论派之光战斗力不俗,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半侧过身,做出警戒的架势。余光注意到钉在身后墙上的那把翠绿色弯刀显得颇有些眼熟——

  它兀自在墙上颤了会儿,逐渐平静下来,很快化为纯粹的草元素力消失了。熟悉的消失方式终于让卡维响起,那是艾尔海森常用的武器。书记官绝不是正常情况下会在城内用利器斗殴给风纪官送把柄的人,既然做到这个地步,估摸着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险。

  可是在城内能有什么危险?

  卡维一时想不出来,更烦躁了。他挠了挠头,干脆拎着梅赫拉克跟了上去。

  “战场”距离卡维刚刚的位置其实并不算远,大建筑师迈开长腿跑上十几秒,拨开一处草丛,就在偏僻处看见低处“被逼得节节败退”的艾尔海森的背影。

  卡维来不及思考,手掌一握,大剑出现在他手中。来不及使用梅赫拉克,他随手把自己的ai工具箱往旁边一丢,任由梅赫拉克做出一个惊恐的表情转了个圈险险地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悬浮起来,助跑几步,挥舞着大剑一跃而下。

  他在艾尔海森的剑被震脱手的瞬间赶到,抡着大剑补上了武器的空缺。

  金棕色的杖头与剑身碰撞,持着长杖的胡狼头黑皮少年下意识要加力,却在目光扫到来人时愣了愣,反被卡维掀飞,就势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把浅绿色的剑无声无息地刺来,堪堪架在卡维颈间。

  是艾尔海森。

  “赛诺……艾尔海森?!”卡维还保持着持剑护在艾尔海森面前的姿势,看清了被他掀飞的少年的全貌,又回头看向拧眉盯着他,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的艾尔海森,“你们……?”

  艾尔海森盯着卡维看了会儿,直到赛诺轻轻咳了一声,才把剑收回来。他随手挥散武器,然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卡维一时间只觉得冤枉,“你们就在城里打架……!我刚从城郊回来,艾尔海森的剑都把我的头发削断了,饿哦还能不来看看吗!”

  “知道危险应该先叫风纪官。”赛诺插嘴。

  “那我现在叫风纪官来抓他们老大?”卡维觉得不可理喻。

  “你叫不到的,”艾尔海森忽然开口,他静静地盯着卡维,“没有风纪官能过来。”

  “啊?”卡维更茫然了。

  赛诺却看向天空,不知跟谁接话道:“时间到了。”

  没等卡维忍不住要问个清楚,天空中赛诺先前一直盯着的地方忽然展开一张五光十色的巨大绘卷。上面画着数十个人的头像,卡维眼尖地在中间找到了贴在一起的自己、艾尔海森和赛诺三人,以及隔得不远的提纳里。

  “欢迎各位准·创世神来到Desire Grand Prix,欲望大奖赛!各位可以称呼我们为DGP,”不知从何处传来、充满活力的童声响彻了整个城市,卡维回过神来,想起两人之前的反应,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果然两人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各位将在这个大赛中完成各种各样的游戏,生存、取得游戏的胜利,和身边同样被选中的诸位共同竞争,直到赢得最后创世神的宝座!”

  “胜者……将会赢得「实现理想的世界」的权利!”

  “以最后的胜利为目标,前进吧,诸位参赛者!”

  话音在这句话之后彻底消失了,要不是天空中那张五光十色的“参赛名单”还在那里,卡维几乎要以为之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卡维问道。

  “如你所见,你现在在DGP的空间里,”艾尔海森简短地解释,“刚才那个声音说的胜者可以实现理想中的世界这个条件是真的。就连历史都能改变。但这只是胜者的奖励,而胜者最后只会有一个。”

  “根据我的调查,这个大赛是最近才出现的,”赛诺接话,“每次都会卷入三十名左右的参加者,大赛正式开始前就会被直接被传送进这处游戏空间等待。你没发现附近很安静吗?因为城内一共只有三十人左右。”

  “所以艾尔海森刚刚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卡维愣了好一会儿。

  “实现理想中的世界?历史都能改变?参加者?”他喃喃道,“有这么好的事?”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有,”艾尔海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会死的。”

  “啊?”卡维顿时一懵——他眼前闪过某个画面,基调黑暗又血腥,但真的去回想,又只能想起好像有很多血,光线也不太好。

  “败者有两种退场方式,”赛诺替艾尔海森解释,“一是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游戏中因为输掉被淘汰,二是在危险的游戏中直接被杀死。”

  “参赛者之间只要满足某种条件,就可以互相攻击,否则算作违规。一次警告,二次增加个人游戏难度,三次直接淘汰,”艾尔海森伸出三根手指,“被杀掉或者被淘汰都是可能的——我和这位大风纪官就是因为大赛没有正式开始,不能互相攻击的规则还未生效,才可以在这里战斗。”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卡维冷静下来,消化着这些对于之前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天才建筑师的他而言过度庞大的信息量,“也就是说,还有第二次机会?”

  “那……”赛诺刚开口,就被艾尔海森制止了,书记官朝绘卷抬了抬下巴,“听着,到讲规则的时间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给新加入的参赛者反应的时间,卡维抬起头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童声再度响起:

  “看来各位新朋友都已经从各种各样的渠道了解到DGP的事情了,1、2、3……这次新来的朋友不少嘛,那么接下来,我就来讲讲游戏规则吧!”

  “既然是游戏,就必然是有规则!”

  “第一,参赛者之间不得互相伤害、杀死对方,用任何形式造成的直接伤害都是不允许的哦?”

  “第二,胜者可以实现理想中的世界,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第三,参加者并不完全固定,万一出局了,下次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哦?”

  “第四,已经实现的愿望只要不和之后对创世神冲突,就可以一直生效!”

  “第五,只要不违反其他规则,任何手段都是可以被承认的!”

  “第六……所有的参赛者都会得到「只要付出一些代价就可以短暂使用元素力」的道具!记得仔细阅读说明,谨慎地使用哦?”

  “接下来,请各位领取自己的愿望卡,在心里默念自己想要许下的愿望,愿望卡会记录下各位的愿望!”

  绚丽的翠绿色光芒忽然在卡维眼前绽放开来,一张黑底金边的卡片从光芒中间出现,漂浮在空中。卡维小心地伸出手,抓住了那张卡片。

  这就要许愿了吗?他颇有些茫然,有什么愿望可以许呢?还上那巨额的欠债、得到足以偿还债务并搬出艾尔海森家里的钱、或者保佑自己的理想一定能实现?

  他忽然心念一动。

  “我想要……通过努力能够实现理想的世界。”

  愿望卡发出了柔和的光辉,逐渐消失不见了。

  “哎呀?好像有个奇怪的孩子闯进来了,”童声忽然道,“都忘了一件事了……”

  “你们的记忆,还给你们了哦?”

  

  03

  卡维醒过来的时候,艾尔海森正坐在旁边翘着脚看书。坐姿老样子地狂放。见到他醒过来,随手就递了一杯水过去。

  他没接,猛地坐起来攥住了艾尔海森的领子,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又伸手摸摸他的脖子,摸摸温热的胸口,直到卡维的手伸向小腹,艾尔海森终于用手背把他拂开。

  “学长这是因为过呼吸神志不清醒,连对着我都能有想法了吗?”

  卡维终于清醒过来。这里是他自己的房间——艾尔海森家里那个。看样子是他晕倒后被室友带回来了。

  而今日的种种违和也都找到了答案。

  他曾经目睹过艾尔海森的死亡,尸体凄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不可能是假的,就连身体渐渐失温的过程他也一并感受到了。所以究竟是为什么……现在艾尔海森还像这样好好地活着?

  不,比起这个——

  在正确的历史中,他的母亲法拉娜,本该是妙论派曾经耀眼夺目的天才,出名的建筑设计师,拥有着美满的家庭和出众的才能……即便是父亲之后去世,她也没有一蹶不振、更是并未因此自杀,而是在把他养大以后嫁去了枫丹,过上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的母亲法拉娜无疑是一位璀璨的天才、负责的母亲以及独立的女性,而DGP的某个胜者因为自己的胜负欲,几乎偷走了她的人生……

  想要改变这个历史,就只能同样借助DGP的力量,然而他竟然在不知情的时候,只许下了那样的愿望——

  卡维情绪激动起来,仿佛被扼住喉咙一般的感觉再度涌现,从醒来就因为激动的情绪被遏制住的反胃感趁虚而入,两相叠加让他忍不住张开嘴,却既吐不出什么,也没法说出一个字。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伸过来,堪称温柔地拍了拍卡维的脊背,沉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带有某种魔力:

  “冷静,卡维,冷静下来。”

  “别去想那些……事在人为,你还有机会。别就这么浪费了。”

  呼……卡维艰难地喘出一口气,沉默着握紧被子。半晌,他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谢谢。”

  “谢就不必了,虽然并不需要,但就当是答谢你刚刚的「救命之恩」。”艾尔海森闻言挑了挑眉,回道。

  卡维没什么心情和他吵架,也不想问他们刚刚的战斗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垂下眼睫,思考着该怎么跟艾尔海森说自己想要静一静。

  不对,这个人会一直守在他床头就挺奇怪的。

  “顺便通知你,”过了几秒,艾尔海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第一轮比赛将在三个小时后开始。你晕倒了两个小时,错失了体验时间——体验道具的时间。道具我放在你的床头,有需要可以自取。”

  卡维没动。

  “大赛第一轮是抢板凳游戏,游戏开始后你会被随机传送到游戏地图的任意位置,找到隐藏在地图中的板凳并一直占领它,就可以赢得游戏。”

  “赢了也没什么意义吧,”卡维忍不住自嘲一笑,“明明母亲她……结果我竟然许下了那样的愿望……”

  “愿望从来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人类的某种欲望而已。被冠以好听的名字,就有人想要分个高下来了。毕竟竞争也是人的本性。”艾尔海森挑了挑眉,随口道。

  卡维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很快又打起精神下床,眼睛里的光却依旧是暗淡的。

  艾尔海森却不打算安慰下去了,说到底卡维会捐进来跟他有关,书记官才能做到耐心安慰。如今……是非对错,到底是卡维自己选的,他又何必多费那个口舌。

  更何况他们如今还是竞争对手。

  书本被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让卡维不由抬起头,艾尔海森站了起来,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走向房门。

  “等等,”卡维攥紧了被子,“一次输了也还会被选中……是真的吗?”

  “看你运气。”艾尔海森这样回答。

  门缓缓地在他背后合上了。

  卡维坐在床上,沉默了会儿,忽然掀开被子下床。他的恶心和眩晕还没有完全缓解,但他还是坚持着从床底拖出一个已经落灰了的箱子,把它打开,从里面找出一本带着密码锁的笔记。

  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在里面输入了“陪伴”二字。

  咔哒一声,笔记本打开了。

  说实话,有着两份矛盾记忆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历史被改变,虽然知道了原先所不知道的密码,但母亲笔记本里的内容,也和他所熟知的真正的历史截然不同,又和虚假的历史正好相符。

  他不知道上一轮究竟是谁实现了什么样的愿望,但是只有一点他可以确认——

  绝对有人,偷走了母亲的人生。

  即便曾经的人生或许也没有那么幸福,母亲同样度过了不幸的许多年……但是那也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人生。有人想要将其篡改、夺走,卡维绝不会允许。

  艾尔海森靠在树上,按着自己的耳机,抬头看向空中那副显得颇有些美丽的绘卷。

  这次游戏的场地在水天丛林,就抢板凳这个游戏而言,这着实不是个好地图。高耸入云的植物带来分明的高低差,比起相同面积的地图而言要找到小小的“板凳”更是如同大海捞针。遑论繁盛的叶片往往能够隐藏不少东西。

  头顶绘卷上的头像已经灰了好些个,不知是否是失足从高处跌落,没来得及打开风之翼、亦或是被场地中分布着的魔物所杀。

  接下来的半小时,那些灰掉的部分还会增加,直到只剩一半,甚至更少。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两个小时,静待便可。

  把能够坐上板凳的人数减少到跟板凳一样多,也是一种方法。毕竟,规则可是只说了不能造成直接伤害。

  叮咚,提示音忽然在耳机里响起。

  “恭喜您完成了隐藏任务·胆小者的馈赠!被传送到游戏地图后半小时在出生点不移动,任务奖励发放,已为您指示未被占领的板凳所在处!”

  “究竟是胆小者的馈赠,还是胆大者博弈的成果?”

  艾尔海森不是第一次参加DGP。他从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历史的改变,实际上,历史发生改变的次数不多也不少,从书籍与记载就能看出问题。但是最近历史被改变得过于频繁,过去就好像一团小孩手中的泥巴,被人肆意揉捏,乃至于产生了严重的违和感。

  他经常在做某事时想起某个似乎不应存在的东西,或许是改变历史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的结果。即便是认知被改变了,本能也还在。

  再这样下去,或许不知何时他的过去也会被某次改变波及,破坏他现在足够平静的生活。

  抱着这样的想法,艾尔海森主动去寻找,并顺利参加了DGP——Desire Grand Prix,欲望大奖赛。

  DGP的游戏大多每次都不同。但是游戏的储备量依旧有着上限,因此同样的游戏他玩过四五次、乃至于上十次都有过,抢板凳游戏正是其中之一。

  再等半个小时。艾尔海森利用虚空投影展开刚刚得到的地图。上面还有十数个标识正在熠熠生辉。

  身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艾尔海森转头看去,身后的一处繁茂的草丛正晃动着。他皱了皱眉,抽出自己的武器。

  片刻后,那头向来打理整齐的金发上沾满叶片,浑身狼狈的卡维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艾尔海森?”他本打算拍掉身上沾着的草叶,不想一抬眼就看见了学弟,对方挑了挑眉,神色一松,但表情颇有些“怎么又是你”的味道,收起了刚刚拿出来的武器。

  “卖相不错。”艾尔海森上下打量了卡维一眼,评价道。

  “喂……!”卡维恼羞成怒,“我这也是没办法,只是找板凳的时候打开风之翼从高处滑翔下来,没想到风之翼忽然破损……”

  “然后你就跌到了树丛里。”艾尔海森接话,“你落下的位置离这里近吗?”

  “还挺近的……”卡维随口答道,“怎么了?”

  艾尔海森转身就走。

  “等,等等,方向不对,也不是,你问那里做什么,那边也没有板凳……”卡维一愣,也顾不上整理自己了,忙抬脚跟上。

  “你真的觉得是风之翼自己坏了?”艾尔海森反问。

  卡维沉默了。他大概早就知道自己的风之翼为什么在打开后才忽然损坏,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但是……”他似乎仍想辩解。

  “既然如此,说明有那种心思的人离这里很近,没必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艾尔海森回头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快点占领板凳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那天,你和赛诺为什么要在那里战斗?”卡维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询问。

  “很简单,”艾尔海森回答,“那段时间大赛的规则没有生效,我和赛诺的目的并不互相冲突,和他合作钓出有想法的人,提前解决掉不好吗?”

  “你们打算把他们……”

  “在大赛前废掉,”艾尔海森近乎冷酷地回答,“开赛后就不能直接战斗了,比起布设陷阱,掌握不好度,确实不如亲自动手更能掌握力度。”

  卡维再度陷入沉默,艾尔海森又往前走了一段,回过头,看见他站立在些许远的地方,没有继续往前进。

  “我看见的……你被杀死,也是那些人干的吗?”

  “上一轮游戏是捉鬼游戏,”艾尔海森平静地回答,“被抓住的人就会像那样……”

  “那也就是说,我看到的是真的?”

  “嗯,”艾尔海森点头,“这个游戏空间完全由DGP掌握,一个赛季结束以后就会直接时间重置,在大赛中死去的人也不会真正死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也是你的竞争对手吧?”

  “呼……”艾尔海森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不,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不管是你、赛诺还是我,我们任何一个人成功都约等于彼此的成功。”

  “什么意思?”卡维皱眉。

  艾尔海森却不继续说下去了:“你打算直接放弃这个赛季吧。说实话,那个愿望没有任何意义。”

  “……是,”卡维顿了顿,才回答道,“我不能原谅他们肆意操纵他人的人生。”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他打开投影,淡淡的蓝光投射在他脸上。书记官看着飞速减少的板凳数量,指着就在他身边不远的一个,看向卡维。

  “那么,作为合作的诚意,学长——”

  “你身上的那个板凳,就让给我吧?”

  

  DGP规则之一:

  被命名为某物的比赛目标,不一定仅限于某物的形态。

  

  04

  卡维走在出城的路上。

  今天是母亲的祭日,他要去买一瓶酒和一束花,放在双亲的墓前,跟他们说说话。

  “哎哟?卡维来啦,”兰巴德大叔正忙着点单,见到卡维进来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从身后掏出一瓶酒,放在柜台上,“你订的酒——说起来你每年今天都要在我这儿买瓶好酒,又不在这里喝,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有坐在附近常来的食客大白天就点了酒,喝得满脸通红,闻言举起酒杯大着舌头道:“老板你也是年年都问,从没问出个结果来啊?”

  “我也不是非要个结果,”兰巴德大叔不甚在意的样子,“关心一下这小子罢了,好了,不想说就不说,大叔也就是随口一问,有些事啊,还是不要憋在心里来得好。你说是吧?给,你的酒。”

  卡维接过那瓶酒,勉强挂起一丝笑意,正要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极有穿透力的尖叫。兰巴德大叔神情一凛,和他对视一眼,同时冲出了酒馆,只留下一群站起身来朝外边看的食客。

  就在酒馆不远处,一名穿着华贵的女子连连后退,她的面前是个身着镀金旅团衣物的佣兵,单手抓着女子怀里抱着的钱袋,不耐烦地撕扯着。兰巴德大叔率先冲上去,抡起手里之前正在擦拭的另一瓶酒,就朝那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抢劫的劫匪脑袋抡了下去,看起来是想要给对方开个瓢。

  那劫匪及时松开了钱袋,躲过这一击,卡维正好伏住因惯性差点摔倒的女子,她吓得有些腿软,眼角都泛起了泪花,手里攥得死紧,显然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卡维帮她拍背顺顺气,好容易才让她平静些,只是还是站不住,只能由他扶着。

  “你没事吗?”他问道,“没有受伤吧?需要去健康之家吗?不对,先叫风纪官……”

  风纪官?他忽然愣住了。风纪官是什么?须弥有这个职务吗?

  “喂,卡维小子,小心!”他忽然听见了兰巴德大叔的呼喊,回头一看,那劫匪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朝这边冲来。情况太过危急。卡维下意识地把女性抱在怀里转了一圈,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后背承受攻击。

  但是等了许久,他也没等到痛楚传来,反而是周围吵杂了起来。卡维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回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和劫匪之间,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一脚踹开劫匪,把沾满了血的匕首扔在地上,转头和他对视。

  是艾尔海森。

  “你……”卡维露出惊愕的神情,忙低头看了一眼,艾尔海森左手果然已经沾满了血,肉眼可见细微的颤抖,血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在白色砖石铺就的地面上。卡维顿时急了,一手撑着被吓了一跳愈发站不稳的女性,一手拉着艾尔海森,赶紧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艾尔海森的手伤得有些严重,卡维把它稍微摊平些,艾尔海森就皱着眉发出一声闷哼,他还戴着手套,现在血肉和断掉的丝线混合在一起,想要清理伤口就必须先把手套的皮革剪掉。

  兰巴德大叔刚刚被劫匪一脚踹开,没来得及阻止,但只受了点擦伤,连包扎都懒得,把劫匪捆好让人看着就过来给卡维递了把剪刀。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刚刚还准备去安抚旁边女性的兰巴德大叔忽然消失不见了。卡维顿时一愣,紧接着,艾尔海森的另一只手盖住了他的耳朵。

  下一秒,与现在截然不同的记忆充斥着他的脑海,剧痛和混乱同时袭来,卡维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他还记得自己捏着艾尔海森的伤手,双手僵硬着,硬是一点力气也没使出来,把记忆恢复的过程熬了过去。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奇怪的东西从脑子里涌出来……”旁边的女性惊恐地捂着脑袋,短短半个小时内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显然已经彻底混乱了。

  “冷静点,”艾尔海森瞥了卡维一眼,转头对着她道,“会有人来给你解释情况,首先,回答我你的名字。”

  “我,我是迪娜泽黛,”她迷茫地捂着胸口,“呼玛伊家的女儿……”

  “很好,迪娜泽黛,”艾尔海森点了点头,“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有些东西不该去想的,就不要想。”

  迪娜泽黛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卡维有些不忍,但想到她孱弱的体质,先前揽着她时看到她皮肤上覆盖着的黑鳞,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个不知何时就会死人的大赛,对她来说还是太过残忍的。追寻愿望是好事,但是死在追求愿望的路上……只能看个人的选择了。艾尔海森的提醒是正确的。

  想到艾尔海森,卡维忙又拿起了剪刀。现在还好说,等伤口开始愈合,血液干掉,和皮革布料黏在一起的时候,去掉无疑会尤其地痛。

  艾尔海森任由卡维帮他处理伤口,他表现得很安静,只有扯到伤口的时候才会发出嘶声,血液沾了卡维满手,好在伤势还没有到见骨的程度,倒是暂时可能没法使用了。对于惯常使用双刀的艾尔海森来说,可能是对战斗力的一大打击。

  好容易把手套全部去掉,卡维拿起自己的酒,把塞住瓶口的软木塞拔掉,忽视了耳边活泼的童声,把酒瓶递给了艾尔海森。

  “喝一点吧,我定的烈酒,可能没什么效果,但是或许稍微可以有点用,”艾尔海森把酒瓶接了过去,卡维招来梅赫拉克,找出酒精和纱布,“要清洗消毒了,忍着点。”

  酒精浇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让艾尔海森不由闷哼一声,可以的话书记官绝不会弄伤自己,对疼痛的耐受力也不算强,虽然很能忍,但是还是能看见下撇的嘴角,对于表情向来变化不大的他而言,这已经是老大不高兴了。

  卡维给他手上撒了止血的药粉,细致地在他手上缠满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知道痛就别再用手直接去抓了,多危险!”

  “比学长直接用后背接刀要好些。”艾尔海森额头上挂了细密的冷汗,闻言还要嘴硬上一句,气得卡维想抓一把他的伤手让他知道些痛,但又想到刚刚学弟痛得满头冷汗的样子,心疼作罢,气不过道:

  “我那是为了保护迪娜泽黛小姐……!实在来不及,没办法才……”

  “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实在紧急。没办法才用手接刀。”艾尔海森游刃有余地回复。

  卡维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什么,只好先站起来,看向空中那张参赛者名单。

  “那个……”迪娜泽黛轻声打岔,“请问‘DGP’,究竟是什么?‘实现理想中的世界’是真的吗?”

  “你应该已经从记忆里找到答案了,”卡维刚想回答,艾尔海森就抢了先,书记官瞥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意味让他一时间竟然完全看不懂,“‘实现理想中的世界’是真的,几乎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即便是改变过去,改变历史。”

  迪娜泽黛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她捂着胸口,袖子微微滑落,露出手背上覆盖着的黑鳞:“那么……即便我的愿望是获得健康的身体,那也能实现吗?”

  “理论上可以实现。”艾尔海森点头道,“但是也如你刚刚所听见的,奖励是留给胜者的,而胜者只有一个。在参加这场大赛的三十人里,恐怕没有人不想实现自己理想中的世界。”

  “你确定要和他们争夺吗?在这场不仅仅比拼智慧,更多是比拼武力的大赛中。”

  迪娜泽黛沉默了。或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是个身患重病,或许已经时日无多的弱女子,在没有保镖,乃至于保镖在场或许都会背叛她的这个欲望大奖赛之中,她没有任何优势,反而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多的劣势。

  “但是……这个愿望,只有奇迹能帮我实现了……”她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

  但是身为神之眼持有者的艾尔海森与卡维都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卡维闭上眼睛,最终什么也没说。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后悔。”艾尔海森淡淡地说。

  既然已经决定了……卡维抬头看他,只看见他平静的侧脸。愿望卡从绽放的光芒中浮现,卡维伸手抓住它,摒弃了其他所有的念头,把它抵在额头上,只默念着一句话——

  “我想要,恢复原本模样的世界。”

  

  DGP规则之一:

  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改变过去、现在和未来,一切的愿望。

  

  05

  “所有的愿望都已经确认收到!本次的游戏是——”

  “一二三,木头人!”

  “这个游戏是木头人和参赛者的双阵营游戏,木头人需要从所有‘木头人’中分辨出谁是人类,而人类则要找出并接触木头人。只有人类可以在木头人所指示的暂停阶段行动,木头人可以在此期间分辨出谁才是人类,谁才是没有生命的‘木头人’!人类也可以在此期间找出指令‘暂停’的木头人,被抓住的人类和木头人会被同化至对方的阵营,游戏时间是一小时!结束前人数多的一方获胜哦?”

  “朝着理想中的世界努力吧!参赛者诸君!”

  “接下来是五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请注意时间,在合适的地方准备去进行游戏,不在合适的地方的话……后果自负哦?”

  木头人游戏吗……艾尔海森皱了皱眉。

  “这个游戏……是不是可以两方都胜利?”卡维思索了会儿,提出疑问。

  “这不可能,”艾尔海森摇了摇头,“DGP没有这么好心。”

  卡维一愣,他对这个大赛并不了解,可以知道的只有目前参赛者之间会为了实现理想中的世界而互相争斗。DGP又是?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艾尔海森哼笑一声:“我到现在还没有玩到过可以所有人一起通关的游戏。按照惯例,第一关就会淘汰一半的人。”

  “那不是……”

  “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理想中的世界,这是胜者的奖励。”

  卡维沉默了。确实,这样的东西绝没有那么好得到。

  艾尔海森似乎心情不错,往日里即便是卡维,他也懒得解释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事,他看了看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试着活动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迪娜泽黛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她是个聪明且坚强的女性,恐怕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意识到了在这个大赛中,所有人都是竞争关系的事实。既然无法从引导她获知这一切的人那里得到帮助,不如自己先躲藏起来。

  “上次实现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卡维忽然问道,“风纪官消失了……”

  “风纪官消失的世界或者风纪官不存在的世界吧,”艾尔海森随口回答,“很好猜的愿望。最后恐怕是什么犯罪者或者镀金旅团的佣兵获胜了。”

  “那赛诺……”卡维立刻抬起头,看向那份参赛者名单,因为着急一时间没在其中找到赛诺的名字。

  “你看,他在那里,”艾尔海森打断了他的话,给他指了赛诺头像所在的位置,“仅仅是许愿让风纪官这个职务消失,而不是让职务上的人也一并消失。”

  “确定吗?赛诺是参赛者,但是风纪官足足有……”卡维依旧不放心。

  艾尔海森没回答。想来也是,他从不保证没把握的事。

  “那么到时候再联系,”卡维松了口气,“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你之前说什么来着?有个道具?”

  “在你床头。”艾尔海森偏了偏头。

  卡维点了点头,挥挥手就要走。

  “别用,”艾尔海森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有神之眼就够了。”

  卡维回过头,原来站着艾尔海森的地方却已经没了人影。

  五个小时后,卡维站在僻静处,眼睛一闭一睁,便来到了一个布满了人偶的房间。那些人偶都是用证悟木粗糙雕刻而成,只有个大略的人形,用铁架子支撑着,连双腿也没有。一时间竟然连恐怖谷效应都引发不起来,反而因为头部棱角分明显得有些滑稽。

  他的眼前跳出个透明方框来,上面标注着“您好,木头人先生!有人类侵入了您的领地,请把他们找出来吧!PS:在您眼中,所有静止的人形生物都是您的同类,只有正在活动的东西才能显现出真面目,请找出所有能动的人类吧!”

  方框下跳出一个“暂停”的按钮,旁边有一行小字:

  发起暂停,则人类阵营获知您的位置与身份。

  随机到了木头人阵营吗?卡维犹豫了会儿,伸手按下了暂停。空气似乎静止了一瞬间,下一秒,远处就出现一抹绿色,他顺势看了过去——

  是艾尔海森,他举起了手,一手还拿着书,看起来非常闲适。

  卡维瞬间明白了他暴露自己的意义,既然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在这种阵营站想要保证至少有一个人不被淘汰,最好两人分别在不同的阵营。这样即便是其中一人的阵营被淘汰,另一人也能存活下去。

  艾尔海森很快恢复了静止,他在卡维眼中也变成了有些滑稽的木头人偶。卡维转过身,稍微后撤了一步,正好抓住一只洁白的手腕。

  是迪娜泽黛。她的勇气超乎卡维的想象,或许是位置正好,她从背后缓缓接近,但是只要一行动,她就会暴露本体,没有任何隐藏自己经验的大小姐虽然谨慎地脱掉鞋子,光脚走过来,但是衣裙的摩擦声在这样寂静的空间中,对于神之眼拥有者而言还是过于的明显了,她只走了两步,卡维就已经发现。

  在按下暂停的同时,他的位置将被提示给所有的人类阵营。这个游戏,不仅人类要在木头人看不见的地方移动、接近木头人,木头人也需要随时变更自己的位置,以免被人类阵营同化。

  但是话虽如此……理论上只要所有人都在同一个阵营,那所有人就都可以通关了才对。卡维与迪娜泽黛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因为他先主动出手抓住了对方,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木头人的同伴,两人干脆分开,互相朝着不同的方向潜去。

  人类阵营转化为的木头人也存在着优势,之前在他们眼中,所有人类同伴应当都是互相显示的。如果记住了他们的位置,就可以直接主动去接触。

  赛诺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伸手抓住了面前一个已经动起来,变成身穿镀金旅团衣服的人——略有些眼熟,卡维扫过他的脸,并不陌生的五官摆出惊恐的表情。他的惊恐明显并非针对被抓住这件事本身,而是抓住他的人。

  是那个劫匪,卡维认了出来,他竟然也是参赛者,恐怕不能排除上一次就是他获得了胜利,许下风纪官消失这个愿望的可能。

  看见对方在赛诺面前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表情,又想到他先前因为风纪官消失,嚣张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迪娜泽黛的钱袋的事,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

  就连这种人都能够实现愿望……这就是DGP能够彻底改变过去,改变历史的力量吗?

  他一边转移着位置,一边警惕着周围接近的人类阵营,心中的想法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断冒出来。

  既然如此……那件事是不是也能改变呢?是不是我也能……许下当初不要劝父亲去参加学院争霸赛,让他不要死掉的愿望呢?是不是也能改变那次家庭破裂的开始?

  能够改变过去的力量……既然DGP只是工具,也可以往好的方向去使用它吧?

  他转过头,“啪”地一声抓住一只伸过来的手。

  游戏在沉默中进行着,卡维偶尔能看见艾尔海森的身影,两人仅仅短暂地对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都没有把对方当做目标。

  方框的左上角显示着自己阵营的人数,一共三十人,眼看着时间将要结束,上面的数字还是14。

  要输了吗?卡维精神高度紧张。

  就在最后一秒,赛诺的手触碰到了其中一个木偶。伴随着时间结束发出的提示声,那个木偶幻化成了满脸紧张、穿着亚麻色衣服的少年,而左上角的数字跳动了一下,变成了15。

  没有输。卡维松了口气,接着又紧张起来。15人,也就是对面也有15人,平局了。那么是会直接淘汰掉一半的人,还是说所有人一起晋级?

  在他眼中逐渐恢复成正常人形的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绷着一张脸,静静地等待着大赛的宣判。

  “游戏的结果——平局!这可不行啊,凡是游戏,就必须要有胜负……”

  要加赛吗?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个想法。

  “那就,随机淘汰掉一半的人吧!”

  “啊?”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错,游戏必须有胜负,但是淘汰掉的人不就相当于输掉了吗。既然是平局,只淘汰掉一个阵营未免太不公平了——干脆,就随机淘汰掉一半的人吧!”

  “开什么玩……”有人怒吼道,但卡维已经听不见了。

  他面前出现了正在放着礼花的透明小框。

  “恭喜您!您已经被随机淘汰!”

  这算什么恭喜……在失去意识前,卡维如此想。

  

  DGP规则之一:

  游戏不存在平局,平局的游戏中,随机淘汰一半参赛者。

  

  06

  卡维扯下一张黄色边框画着小黄鸭的便签纸,还没写上东西,脸色不太好的艾尔海森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你没去上班?”卡维一愣。

  “今天休假,”艾尔海森回答,“你在这干什么?”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要去祭拜她,晚上可能晚点回来,”卡维解释道。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看上去也不太好,反而问道,“艾尔海森,你脸色有点难看,是不是感冒了?需要我给你带点药回来吗?”

  “不需要,”艾尔海森摇了摇头,从弯下腰从新购置的书柜下层抽出一本书,熟练地翻到中间,“在问我之前,学长不如看看自己的脸色。”

  卡维沉默了会儿,勉强扬起一个笑容,“我没事,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总不会还不习惯。”

  艾尔海森一句是吗还没出口,卡维就忽然捂住了嘴。

  “犯下谎言之罪者,处以禁食禁水整日的判罚。”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是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声,卡维喉咙里一股子难受的感觉,捂着嘴惊愕地张望着四周,却没发现有什么人影。艾尔海森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捂住了卡维的耳朵。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等松开时,卡维已经与先前一样,回忆起了原本世界与DGP的事。

  “……这是什么?”卡维缓了好一会儿,才发问,嗓音干涩。

  “上次实现的愿望,”艾尔海森回答,“上次成为胜者的那个人自爆了愿望,他想要实现的理想中的世界是……”

  “一切罪行都会被审判的世界。”

  卡维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但是就在艾尔海森话音响起的时候,门外也在同步传来各种尖叫声或吼声。他转身要去开门,只听见门口传来咚的一声,不像是敲门,彩窗里有个黑影从上往下一闪而过。紧接着,血就从门缝里淌了进来,

  卡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去开门,门口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打不开。艾尔海森抓住卡维的手腕,朝他摇了摇头。

  “应当是有人死在门口了,”他淡淡地指出,“你现在去开门,只会被判下罪行,比如不敬遗体罪……”

  卡维抓着门把的手顿了顿,颓然地后退了几步。

  他开始搞不懂这个世界,开始搞不懂他所熟悉的人类同伴,搞不懂DGP的存在了。刚刚他确实跟艾尔海森撒谎了,一整天他几乎都是茶不思饭不想,连口水也没喝过,光顾着在房间里面画自己的工图了。因为长期不规律的作息和饮食,他现在颇有些低血糖的症状,眩晕和心悸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然而接下来,他还要被判罚禁一天的食水。第一轮比赛,或许他都没法度过。

  卡维沉默地转身,坐在沙发上,只出神地盯着桌面上放着的果盘。艾尔海森把门打开条缝,往外看去,街上已经几乎清空了,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不是被吓晕过去就是干脆被审判失去了性命,其中一个穿着熟悉的衣服,身边还掉洛着那把之前差点废了他手的匕首。

  这下子恐怕在游戏开始之前就已经淘汰掉大多数的参赛者了。艾尔海森如此推测,他关上门,坐在卡维对面,静静等待着运营开始宣布规则。

  如他所料,参赛者名单刚放出来就灰了一大半,好在里面没有熟悉的名字。下一轮比赛特殊,位于沙漠,对于本就状态不好的卡维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愿望卡在光芒中出现,卡维盯着它,任由它的光芒散尽,落在地上。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捡起来。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希望父亲在那个时候不要死……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许愿,DGP和它造成的影响全部消失的世界。”艾尔海森忽然发出声音。

  卡维抬起头,迷茫的眼睛和艾尔海森那双清澈的青绿色双眼对视,他忽然想起了已经被他锁在脑海深处的那双失去焦距、宛如熄灭了一般的双眼。

  我许愿,DGP和它造成的影响全部消失的世界。卡维默念道。他手中顿时一轻,卡片已经消失不见。

  被传送走以后,还没等走上几步,卡维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现在怎么样?”

  “我把糖分化在水里,给他喂下去了。饥饿还好,只是因为在沙漠中缺水才会晕倒。摄入水分和糖分以后,问题就不大。硬要说的话,可能之后会有些虚弱。”

  “嗯,我明白了。没事就好,卡维不能……嗯?你醒了?”

  似乎是注意到卡维意识的回归,艾尔海森转头看向卡维,未尽的话语也被他咽了下去。

  卡维张了张嘴,他还有些虚弱,嗓子干哑,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次开头就淘汰了很多人,”凑过来的是黑发绿色挑染的狐耳少年,卡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他之前一直没见到、同样一直在参赛的提纳里,“所以比赛结束得很快,你没在沙漠里待多久,不然可能就要脱水而死了。”

  他的脑子运转终于渐渐跟上了节奏。

  “我没死……?”他几乎不敢置信地问道,“也没被淘汰?”

  提纳里抬头看了艾尔海森一眼,无奈道:“没错,艾尔海森拖了你一路,要不是他把你放在阴凉的地方,帮你伪装成游戏的NPC,你现在可能已经死或者淘汰了。”

  “举手之劳。”艾尔海森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盯着卡维,像是在等待些什么。卡维当然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但是这回即便是自尊心极强的大建筑师也心甘情愿。

  他露出个虚弱的浅笑,盯着艾尔海森,竭力发出声音:“谢、谢……”

  艾尔海森似乎怔了怔,没回话,只是兀自移开了视线。

  “这次受害颇大,”提纳里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不由挑了挑眉,出言让空气显得不那么尴尬,“赛诺虽然认识上回的创世神,但是他因为自己的愿望,目前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不一样的存在——至少和之前的几位创世神不同,我们现在找不到他。”

  “所以必须赢一次,”艾尔海森帮着解释,“但运营显然不会希望我们胜利。”

  “运营?”卡维一愣。

  “DGP的背后是有运营团队的,艾尔海森一开始成为过一次创世神,见过他们。现在那个人恐怕就是加入了运营,因此才能对发生的所有罪行了如指掌,并针对性做出判罚。”提纳里坐在桌边,手里正捣着药,“他的愿望包含了世间一切的罪行,现在送来化城郭的伤者里面就有不少是因为胆怯而被罚直面魔物的。”

  卡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算什么?既然如此,善意的谎言是罪、嫉妒也是罪、愤怒也是罪,人甚至不可以产生欲望,因为那一切都是属于人类的罪行。这样的世界,真的有人类可以存活下去吗?

  他不由为之前兴起的、利用DGP来改变过去,让父亲活过来的想法而感到后悔。即便只是个由使用者决定善恶的工具,DGP也是不可控的工具。他们不可能让胜利垄断在好人手中,乃至于“好人”许下的愿望也并不一定就是“好”的。

  “现在纠结过去也没有用,”艾尔海森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开口道,“重要的是接下来要进行的游戏。”

  “这次因为剩下的人数过少,直接进入了最终游戏,‘跳房子’。”提纳里说。

  “跳房子?”卡维被最终游戏这四个字激得警惕起来。

  “没错,地图位于高空中的游戏,”艾尔海森接话,“全员将会被传送到位于高空的平台上,平台由格子组成,所有人所在的格子为‘地狱’,通过格子可以前进,一次只能前进一格,率先到达天堂者胜利。”

  “就这么简单?”卡维皱眉。

  提纳里摇了摇头,把碗里的药刮出来,盛在石罐里:“当然不会,格子分为两种,条件格与空白格,空白格有50%的概率可能是虚影,一旦踩到,就会直接坠落。条件格必然是可以站立的,但是想要站在条件格上,就必须遵守上面附加的规则。”

  附加的规则,那岂不是如果上面写着“此格不许站立”……

  空白格也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假的,踩错一次就会失败。这个游戏,光是听起来就足够凶恶了。

  “游戏时间在三天后,”提纳里最后补充道,“你可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用担心触发之前‘一切罪行都会被审判’的愿望,为了保证游戏的正常进行,运营做出了调整,这个规则目前不会对正在进行游戏的参赛者产生影响。”

  听到这里,卡维好歹松了口气。提纳里抱着几个跟刚刚那个装药的石罐差不多的罐头,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其他伤者”就出去了,只留下卡维和艾尔海森两人单独在屋子里。

  “你占了提纳里的屋子,”艾尔海森在他床边坐下,“现在他跟别人挤在一起。”

  卡维闻言果然不好意思起来:“那我果然还是回去吧,总不好这三天一直麻烦他。”

  “我跟你一起住这里。”艾尔海森补充道,“城内现在已经被三十人团封锁了,这次伤亡数加起来有两百人,其中死者占了百分之三十,现在那边乱作一团,我不建议回去住。”

  卡维不由沉默了。

  那个人……他想过自己的愿望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吗?有那么多人因此受伤,乃至于死去……

  “时间会重置的,”艾尔海森向来知道卡维在想些什么,“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个乱来的愿望抵消掉。”

  “艾尔海森,”卡维躺在床上,盯着木质的天花板。如同绽放的花一样盛开的叶片灯发出莹莹的光芒,非常柔和,不像太阳,即便死死盯着,眼睛也不会因为被刺伤而流出眼泪,“你的愿望是什么?”

  “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艾尔海森闻言,哼笑一声,“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DGP和它造成的影响全部消失的世界。”

  “DGP和它造成的影响全部消失的世界。”

  两人异口同声道,卡维转过来,和艾尔海森对视,两人不由同时露出一丝笑容。

  “你已经很久没笑过了。”艾尔海森挑眉。

  “你才更久吧。”卡维忍不住反驳。

  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

  “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卡维感慨道,“只是以前再也回不去了。”

  “没错,以前再也回不去。无论结局好坏,人做出的选择都是出于他们的本心,最终让世界变成了这副模样。没有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所谓‘后悔’去改变这一切。”艾尔海森意有所指道。

  “我知道,”卡维忍不住偏头,叹出一口气来,“总感觉我这个学长做得挺失败的,自从进入DGP以来,好像一直都在被你安慰。”

  “原来你有这个自觉?”

  “喂……!”

  看见卡维想气又气不出来的样子,艾尔海森不由发出一声低笑,然后重整表情,显得颇为严肃:“不比这么想,卡维。”

  “人的烦恼大多都是自找的,我们选择了帮助你,不管你带来再多麻烦,最终也都是由我们来承担,这是我们的选择。自找的烦恼,也就没有抱怨它的必要,你说是吗?”

  “们?”卡维顿了顿,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我说了,我们在合作。”艾尔海森一挑眉。

  “好吧,我还以为你们的合作仅限于最开始那会儿。”卡维翻了个身,把被子捞上来,盖住双手,艾尔海森能听见他在嘀咕些“白担心了”“还以为他们相性不好”之类的话。

  “卡维,”艾尔海森忽然喊他,“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他没转回来。依旧是那该死的默契,让他明白——

  “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到时候,哪怕要舍弃对方,也要保证一人的胜利。”

  没错,哪怕舍弃对方。

  卡维咬着牙,轮到他行动了。面前是三个空白格,以及一个条件格,上面写着“此格不允许呼吸”。

  他走在了最前面,只要后面的人犹豫得久一点——他或许就会因为窒息或憋不住气而坠落。但是每个空白格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虚假的,他现在正站立着的这个更是“此格不允许双脚站立”,即便是以他的平衡性,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卡维回过头,身后还剩下三个人。艾尔海森在他后头五行远,另外两个人分别在四行远和六行远处。

  他心一横,跳上了中间的空白格。

  幸运的是,他站住了。这一格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前面的格子更是让他入坠冰窟。

  “此格不允许视物”“此格不允许呼吸”“此格不允许站立”“此格不允许离开”。简直就是地狱的叠加。看样子……他就走到这里了。

  轮到艾尔海森了。卡维转过身,向他摇头,比了个叉。

  艾尔海森微微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出了下一步。卡维静静地看着他,然而下一秒,艾尔海森所站立的位置瞬间空了。

  他坠了下去。

  “……”卡维瞪大了眼睛。

  “艾尔海森!!!”

  他迈开步子,已经来不及顾上已经到达不了的天堂,朝着书记官坠落的方向跑去。但他被规则限制在原地,一步也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艾尔海森站立的位置前后四行的格子全部消失了,剩下的两名参赛者正在这个范围内,他们发出猝不及防的惨叫声,从高处坠落下去。卡维独自一人站在平台的边缘,看见下方的白色里多出了三朵血花。

  “此格将使包括此行在内前后四行全部消失”,他意识到了艾尔海森踩上的是哪个格子,那个被他略过的自曝格,大概除了艾尔海森以外没有人能够使用的格子。

  “恭喜您!!!”童声再度响了起来,“新一任的创世神大人,您理想中的世界即将实现!”

  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卡维却像是被人一推,之前阻碍着他行动的规则竟然彻底消失无踪,他顿时坠落下去。

  在坠落的过程中,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想要……父亲并未死去的世界。”

  什么……?卡维瞪大了眼睛。又因为近在咫尺的地面下意识地闭上。

  但是痛感并未降临。身上多出了柔软且温暖的织物——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卡维,今天不是有工作吗,怎么还没起床?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哦?”门口探进来一个金色的脑袋——

  是他的父亲。他从未见过的,已至中年的父亲。

  

  DGP规则之一:

  大赛的运营可以无视一切规则。

  

  07

  错了,一切都错了!运营是故意的吗,实现的并不是他真正的愿望,不,这一定是故意的!卡维捏紧了拳头,被他无视了的“父亲”发出担忧的声音:“怎么了吗,卡维?”

  “没,没什么。”他下意识地回复道。

  “这样啊,”父亲走了过来,坐在他床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就仿佛卡维还是个小孩子一般,“有什么事记得跟爸爸妈妈商量,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我都闻到煎蛋的香味了,今天有你喜欢的脆饼珐瑅,还有加了很多芝士的土豆船,吃完以后记得专心工作。”

  卡维几乎本能地蹭了蹭父亲的手,有些眷恋印象中已经渐渐淡去,如今又逐渐复苏的温度。

  总而言之,先起床然后去找艾尔海森商量吧。卡维逃避似的想着,几乎不肯承认自己确实在眷恋着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的亲情。

  等他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母亲法拉娜抱着三份勺子和碗出来,父亲连忙上去接。这场景卡维小时候经常见,现在却已经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怎么了,快来吃啊?”父亲发现了正在发愣的卡维,朝他招了招手,这动作让他怀里的碗晃了晃,母亲立刻帮他扶住了,两人顿时相视一笑,彼此的视线里都是含情脉脉。

  卡维只能照做,磨磨蹭蹭地挪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母亲立刻从父亲怀里掏出一只碗,给他舀了一大勺炖肉,又把碗递给他:“这几天工作很忙吧?多吃点。”

  卡维看看炖肉,又看看母亲,讷讷地应了声好,喝了一口碗里炖肉的汤汁,许久不曾尝过的熟悉味道几乎要让他落下泪来。

  父亲终于分好碗筷,也坐了下来,大抵是觉得卡维反应奇怪,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卡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工作,遇到的困境实在是太多了。随便挑出一个都能解释他的心情为什么不好。他只是略略一思考,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之前遇到的那个委托人,根本看不懂图纸,好好的房子,他要去掉屋檐,还要什么……上下对称,还有异想天开的,想把房子劈成两半,好好的一张图纸,被他一通乱改,简直不知道成了什么东西,我的构思一个都看不懂,教令院承认的新锐技术被说得一无是处,就因为比处处是隐患的旧技术多了几个子儿……我提出不使用新锐技术就为了避免安全隐患放弃这种设计还被断然拒绝了……”

  卡维越说越气,越气越起劲,直到快要说完,才发现气氛的不对劲。母亲沉默地吃着饭,父亲一脸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表情。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消失,整个室内都陷入了尴尬的静谧中。

  怎么回事?他忽然愣住了,被许久没有体验过的亲情蒙蔽的脑袋重新开始运转。

  他明明秩只许愿了父亲活着——那母亲呢?

  那个导致了母亲再重新塑造的世界里一直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愿望……是不是还在生效?

  他翻找起那份和真正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记忆来。

  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他的父亲并没有去参加学院争霸赛,因此活了下来。

  但是母亲因为之前的愿望,始终怀才不遇,但因为父亲的陪伴和支持,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热爱的这份事业,直到三年前。

  十数年的时间,她一直打磨着一个新锐的技术,那个技术可以让许多建筑设计行业之前无法实现的设想成为现实,对于建筑业而言,是无比伟大的学术成果。而这就是属于他的母亲,法拉娜的真正才能。

  然而,一直跟父亲一样陪伴着她的好友还是抵不住贪婪,盗走了法拉娜的学术成果,赶在法拉娜之前发表,还倒打一把,污蔑法拉娜抄袭、剽窃她的学术成果,在记者面前哭诉法拉娜自己都未曾听说过的恶行,展开曾经她们一起画过的每一张图纸,诉说法拉娜曾经是如何压榨她让她为自己画图纸的。

  虽然她的哭诉最后被证实为假,但是挚友的背叛和学术成果最后被判定为先发表者持有还是给了法拉娜重重一击。她对事业的热情彻底熄灭,开始专注于家庭,再也不愿意提到有关学术的事情。她变得不爱出门,每天只是围着丈夫和儿子转,也不再教导卡维画图纸。

  后来,有关于建筑设计和新锐技术的事成为了家中的禁忌。

  从记忆中得知这一切的卡维,第一反应是无比的荒谬——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他的母亲,妙论派的天才法拉娜是一名耀眼夺目的女性,她热爱着自己的事业、即便是父亲也只是陪伴着她、支持着她,就如同她陪伴并支持着父亲一样。他们是平等的,而他的母亲也绝非是没有父亲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她有自己的生活,是一名闪闪发光的独立女性——

  然而,这个世界却让她成为了一个整天围绕着丈夫和孩子、相夫教子,抛弃了自己热爱的一切,在无数的打击中失去了曾经自我的人?

  这毫无疑问,是对他母亲极大的侮辱。

  怒意几乎要从胸腔中喷发而出,卡维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硬邦邦。他迅速地吃完了碗里的炖肉,留下一句我吃饱了,就往外走去。

  他迫切地要找到艾尔海森,匆匆地朝宝商街尾走去的路上,忽然见到了迪娜泽黛。

  她正被一群保镖围着,坐在轮椅上。与她面容肖似的贵妇人推着轮椅,有些担忧地与她讲着橱窗里美丽的衣物。她脸上挂着面具似的笑容,听了会儿,然后犹豫着问道:

  “妈妈,我应该快要死掉了吧?为什么还要挑选漂亮的衣服呢?”

  贵妇人的脸上顿时血色褪尽,她来到女儿面前,死死地抱住她,像是在哀求什么。

  “不,你会活下来的,我的女儿,你会活下来的……”

  迪娜泽黛只是麻木地歪了歪头,似乎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执着。

  这……是他所熟知的迪娜泽黛吗?

  “被淘汰的话,愿望和产生愿望的源动力都会消失,”身边忽然有人低声说道,卡维回头看去,是艾尔海森。他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了卡维身边。“只要不被选中,就会一直保持着那样的状态。就像之前的你,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依旧在有违和感的情况下轻易接受了你母亲已经死亡的新的历史。”

  甚至还带着酒去双亲墓前自斟自饮。

  卡维不由沉默了,他静静地盯着浩浩荡荡的人群随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呼玛伊夫人一起离开,走向未知的彼岸。

  DGP……Desire Grand Prix必须要消失。

  它非消失不可。

  它并非什么道具,而只是玩弄人们愿望的……

  无聊游戏。

  “本次的游戏是——捉迷藏!”

  “在游戏地图内,可以自由移动、躲藏,记得不要被‘鬼’抓住,坚持到时间结束哦?否则……”

  “后~果~自~负~”

  “游戏开始发生变化了,”艾尔海森静静地盯着头顶展开的绘卷,“NPC出现了。”

  “之前不是也有吗?”卡维回头。

  “嗯,”艾尔海森只发出一个鼻音,“但不一样。之前的游戏,即便有NPC也仅仅只是引导作用。而这次玩家并未分出阵营,却有  “没错,‘鬼’应当是由NPC担任,究竟是什么东西,就不好说了。”

  的确是……不好说了。卡维皱着眉,神情凝重。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着一大堆的电缆与金属制品,就连地板都是用金属做的。不知是来到了什么古国科技的实验室中,还是如何。

  他正躲在破旧的铁门后面,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几乎近在耳边。

  外面是一只形态扭曲的巨大怪物。两只如同流淌着岩浆一般有着裂纹的金红色眼睛,如同人类一般却无比巨大的外表。他的身体非常短,而头颅和四肢却畸形地巨大,能够轻易地抓住一个成年男性。但是它的视力非常弱,几乎只能靠听觉来抓住猎物。

  脚步声忽然停了。卡维精神高度紧张,下意识地从铁门的门缝处看了出去——

  正好对上了一只金红色的巨大眼睛,属于野兽冷酷无情的竖瞳颤动着,死死盯着门缝后浑身僵硬的卡维。

  一只手忽然伸来,卡维一时不查,被一把拉走,捂住嘴巴藏进了暗处。下一秒,那扇铁门轰然倒塌,怪物缓缓走了进来,连转身也无,金色的眼睛在肉瘤般的巨大脑袋上转动着,盯着两人藏身的暗处盯了好一会儿,又转到别处。

  似乎是因为一无所获,它又转身离开了,不久后,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听得已经逐渐放松下来的卡维再度身体一僵。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认出救了他的人是谁了——艾尔海森,自从他进入DGP以后,不知为何一直在他身边。只要出现困境,就必然会来救他。

  乃至于……之前那次。明明他都示意了自己恐怕无法继续,艾尔海森却选择了带着其他三个人一起死。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坠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会很痛吗?他还记得自己是怎样死的、记得那些深入骨髓的剧痛吗?

  卡维不知道。凄厉的惨叫声逐渐密集起来。艾尔海森站起身,卡维顺从地跟着他一起起来。金属的地面即便是光脚踏上去也会发出声响,何况怪物的视力似乎正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变好。它或许还能嗅到人类的气息,以至于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

  难道说要持续到只剩下一个人才会停止吗?

  跟着艾尔海森一起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避免鞋子敲在地面上发出声响,卡维胡思乱想着。

  不……它,不,他们,是想让所有许下那个愿望——

  “DGP和它造成的影响全部消失的世界”,许下这个愿望的人在全部淘汰或者死掉之前,除非只剩下一个人,否则他们绝不会停止。

  远处凄厉的惨叫声毫不停歇,时而夹杂着怪物的低吼。艾尔海森忽然停住了脚步,朝卡维招了招手,侧过身露出并排的两个生了锈的金属百叶窗柜子。

  要藏在柜子里面吗?可是打开柜子的话……

  艾尔海森却毫不犹豫地把卡维拉过来,一把拉开柜门,任由生锈的零件发出刺耳的响声,然后把卡维塞了进去,他特意顿了顿,等到惨叫声再度响起,才把柜门合上。

  卡维忽然懂了——怪物的听觉再灵敏,终究也是有限度的。这个距离、还有惨叫声做掩护,怪物即便能听见,也无法准确地分辨声音响起的方向。

  艾尔海森朝卡维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卡维蹲下来,不要让视力已经进化的怪物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看见他的脸。卡维在惨叫声响起时碰了碰柜门,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等——他忽然瞳孔紧缩。就在艾尔海森要去打开另一边柜门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一只鱼刚才的怪物几乎一模一样,却只有一只眼睛的新的怪物。

  它的视力似乎更弱,且完全没有经过进化,眼睛四处移动着,对站在他面前的艾尔海森视若无睹。卡维拼命地朝艾尔海森做着手势,似乎是领会到了,艾尔海森回过头,正巧和怪物对上视线。简直像是忽然找到目标了一般,怪物迈开腿狂奔过来,细长的手臂连接着不知能否挂住的巨大手掌,朝艾尔海森抓来。

  卡维清晰地看见艾尔海森的身体僵住了。他自己也是。

  但是,想到艾尔海森将要再次死亡,他就不知从而来的勇气,一脚踹开了柜门,伸手去抓艾尔海森。

  但是他被推开了,艾尔海森后退几步,被怪物的手掌攥住身体拎了起来,就像是拎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卡维盯着他,喉咙因为过度干涩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艾尔海森,忽然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举起唯一自由的左手,伸出一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

  “嘘。”

  卡维捂住了嘴巴。

  细碎的血肉从怪物的嘴角涌了出来,血液一滴一滴落到地上,骨头被嚼碎嚼烂的脆响在卡维耳边回响,他死死捂住嘴巴,泪如泉涌。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

  他的学弟、他的艾尔海森被嚼碎了,咕嘟一声进了怪物的腹中,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有。

  为了救他。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艾尔海森……

  赛诺找到卡维的时候,他正蜷缩在角落里,依旧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已经干涸,眼角沾着些许血丝。

  “……艾尔海森呢?”赛诺的语气平静,似乎早已知晓答案,不过确认而已。

  卡维剧烈颤抖起来,依旧无声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大风纪官陷入了沉默。

  直到下一轮游戏,卡维的状态依旧没有好转多少,他沉默寡言,几乎什么话也不说,但这次的参赛者大多数同样在上次也参加了DGP——不知是否是运营的针对,但是卡维无疑遭受到了来自参赛者们对上一次胜者的针对。简简单单的丢手绢游戏,因为遭遇除了赛诺与提纳里以外所有人的集火,卡维再度遭到淘汰。

  也许……这都是我的错。卡维这样想。要是当时没有许下那个愿望,那个时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艾尔海森也不会被吃掉。

  都是……我的错。

  

  DGP规则之一:

  游戏中,可能会出现左右胜负的重要NPC。

  

  08

  “卡维?卡维!快点起床了!!!今天还有工作呢!”

  卡维在呼喊声中猛地睁开眼睛,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可怕,很讨厌的事……好像有谁死了,心脏就像被攥住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怎么了,卡维,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跟爸爸说?是不是在外面被欺负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父亲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拍着、抚摸着他的脊背。

  是似曾相识的温度。

  卡维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他勉强朝父亲笑笑,不管自己的笑容有多难看: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没错,应该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谁都没有死。

  拒绝了来自母亲的早餐,卡维堪称焦躁地离开家,他没有见委托人的心情,此时也不打算去喝酒,只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游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艾尔海森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发现了卡维,转头看向他。

  和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卡维的心脏就像是再度被捏住一样,一抽一抽的疼,泪腺像是要管不住了,非要在学弟面前狼狈地哭出来不可。艾尔海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理解他现在的状态,走上前毫不留情地捂住卡维的嘴,把他拖到了一边。

  跟艾尔海森接触的一瞬间,记忆纷纷涌来,泪腺终于彻底失控了,冰凉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艾尔海森手上落,书记官身体一僵,被转过身的卡维死死抱住。正在不停淌着眼泪的大建筑师仿佛是失语了一般,只顾着流眼泪,艾尔海森完全没有安抚人的经验,同样理解卡维此时的情绪崩溃。

  算了,抱就抱吧。

  可是他的额头上很快贴上了冰凉而湿润的柔软物体,是卡维。他死死地抱着艾尔海森,亲吻着对方的额头,艾尔海森认得这个,卡维有一次喝醉了酒,说自己小时候曾经走失过,好在世上还是好人多,他被领回了母亲身边。那时候母亲就像这样抱着他,一边哭,一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抱着他,用嘴唇不断亲吻他的额头。

  最后,母亲只说出了一句话——

  “你没事就好。”

  卡维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艾尔海森盯着他,忽然将原本垂在身边不知所措的双手抬起,回抱住他。

  “嗯,我没事,”

  或许对卡维来说,现在的艾尔海森,就跟家人一样重要。

  “您究竟为什么要许下那样的愿望?!”一声怒吼忽然打断了平静的气氛,艾尔海森拍了拍卡维的背,让他松开,两人借着墙壁和草丛隐藏身形,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您说过一切罪恶都应该遭受审判,”一名穿着本该消失的风纪官服装、有着一头亚麻色头发的年轻男子背对着他们,对抱臂站在那里的赛诺恨恨道,“我的愿望到底有哪里不对?为什么您要许下‘让世界恢复原本秩序’的愿望?!”

  卡维微微一怔,意识到他就是那个许下“一切罪行都会遭受审判”愿望的人。

  原来是风纪官吗……

  “不,”赛诺摇了摇头,“兰萨,你错了。”

  “固然,一切罪恶都应该遭受审判,但是罪恶划定的标准是非常重要的。每个人的信中,罪恶都有不同的标准,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什么样的‘恶’应该被判定为罪行,什么样的‘罪’应该被判定为善,从不该由个人的标准,或者以极端的标准划定。”

  兰萨瞬间激动起来:“那么贤者所划定的一切就是正确的吗?!那种极端利于学术、极端利于教令院的做法,就是正确的吗!那种结果论的执法方式,您是想说同样是正确的吗!”

  “世界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确与错误之分,只有道德。有的人会因为自认为违反道德而自罪,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而有的人则永远不觉得自己是错的,是非善恶,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无非是无愧于心。”赛诺的神情依旧冷漠,说到最后,表情却还是微微松动,叹了口气。

  “兰萨,你要知道,个人的标准终究只能要求自己,而不是要求别人。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也可能会成为统治者支配一切的工具。但是当你对这种潜规则产生疑问的时候,你应该去挑战它,而不是为自己、为被不公正的规则束缚着的人再套上一层枷锁。”

  “人类都是有私心的,在你的规则里,没有可以存活下去的人类。”

  “就连刚才的你,不也一样犯了暴怒之罪吗?”

  兰萨彻底愣住了。

  人类都是有私心的……吗?卡维垂下眼睫。

  “你知道我一开始的愿望是什么吗?”艾尔海森忽然问他。

  “什么?”卡维愣住了,旋即想起之前提纳里说过,艾尔海森曾经实现过一个愿望。

  “我的命运不会被外力干涉而改变的世界。”艾尔海森这样回答,“说实话,干涉DGP是没有必要的。我当时这么认为,它既然能够发挥出这样的伟力,也就证明着它不是人类所能轻易抗衡的。我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命运不会因为DGP的影响,走向未知的地方就可以。”

  “……然后呢,为什么现在变成了想要DGP消失?”卡维喉结滚动了一下,问道。

  “因为这个世界是由许多人的命运交织构成的。我的命运不会被改变,但是须弥的命运会、我身边所有人的命运会、你的命运也会。”艾尔海森平静地说着,眼睛依旧盯着前方。

  “这一切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我,而我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命运独立于一切。所以我选择了让DGP消失这条路。”

  “……”卡维一时失语,而艾尔海森终于看向他。

  “因为人类永远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对方露出了一个浅笑,“在一个人可以为公众的利益牺牲自己之前,他也有珍视的人,为了他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更多。”

  “所以,不必自责,我并不否认,爱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的证明,英雄会因为所爱之人抱有私心,自私者也能因为爱人而牺牲自己。没什么好为此感到羞耻的,卡维……”

  “这只能证明,你是一个理解了‘爱’这种感情的人类。”

  卡维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既然已经没问题了,那就来交换情报吧。”然而下一秒,之前还露出柔和微笑的艾尔海森就冷酷道。

  “什么?”卡维顿时愣住了,眼泪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

  “学长的泪腺颇有些发达,浪费了不少时间,距离第一轮游戏开始还有四个小时,在这期间,我们需要加紧交换情报。”艾尔海森无情道,顺便还刺了一句“泪腺发达的学长”。

  “艾尔海森……!!!”

  “上次游戏中出场的NPC怪物,赛诺事后在他养父的笔记中找到了相关的记录,”艾尔海森无视了卡维不满的声音,平淡地陈述道,“那是一种来自于深渊的魔物,名字已经不可考,考虑到它的来历,我们认为DGP的运营很有可能是深渊教团。”

  卡维霍然抬起头:“什么?”

  “深渊教团,”艾尔海森重复道,“前段时间,曾有传闻说异世的旅行者借助愿望的力量‘劝服’了稻妻的雷电将军,而向来无处不在的深渊教团在稻妻却丝毫没有活动的迹象。考虑到DGP同样跟‘愿望’有着极大的关联,我认为很可能是深渊教团在稻妻意识到人类的愿望具有强大的力量,试图通过它来做到什么事。”

  “理论上是可能的……”

  “以及,我调查到愚人众在稻妻开设了工厂,制造名叫‘邪眼’的神之眼仿造品。但是得到了它们并使用的军人都形容枯槁,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衰老,而DGP所下发的道具……”

  卡维闻言,立刻掏出了一枚蓝色的球体,看上去和神之眼颇为相似,里面却是愚人众的标志。

  “正是邪眼。原本结合发放邪眼给参赛者与愚人众近期正在与教令院合作这两件事,我们的目标指向了愚人众。但是线索来得未免太轻易,一直没有下结论……”

  “现在看来,恐怕反而应该是深渊教团所为。”卡维皱起眉头,“但是抓不到他们的尾巴,即便是实现了愿望,也无法直接见到运营。”

  “他们之所以百般阻挠我们,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虽然不需要遵守DGP的规则,但依旧要遵守基本的游戏规则。想要借用人类愿望的力量,就必须实现愿望……我知道了,是世界树,”艾尔海森忽然灵光一现,“他们想要借用我们的力量控制世界树,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做到时间重置和改变过去、历史,因为他们正在借用人类愿望的力量,撬动世界树。”

  “怎么做到的?应该只有神明知道世界树在哪里……”卡维的话音忽然卡住了。

  “小吉祥草王!”两人异口同声道。

  “现在我们都身在游戏空间中,不可能去确认她的状态。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从运营的百般阻挠中赢得胜利,实现我们的愿望。”艾尔海森的目光和卡维的重叠在了一起。

  “可能会很难。”卡维说。

  “我相信学长能做到。”艾尔海森微微挑眉。

  在传送开启之前,卡维伸出拳头,和艾尔海森轻轻碰了一下。

  但是……话虽说得简单,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做到的。

  这次的游戏是射击游戏, 每个人手上都持有装填了颜料弹药的燧发枪,只要被击中就会立刻淘汰。其中有部分子弹是真弹,有死亡的可能性。

  所以,在看见艾尔海森躲避不及的时候,卡维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血花自他的胸口占开,卡维难得见到了艾尔海森变脸的模样。他摸了摸胸口,是过于仿真的血红色颜料。

  视线变黑之前,他看见了艾尔海森逐渐失去温度的表情。

  

  DGP规则之一:

  运营方由深渊教团倾情担任。

  

  09

  “我不是什么没有自理能力只想着牺牲自己的废物,卡维,”艾尔海森脸色极差,“我说过,你没必要这样一直跟着我。”

  “但你之前已经死过很多次了,为了救我为了让我赢——原本我没能成功就已经够惭愧的了,现在怎么可能再让你死!”卡维不甘示弱地回怼。

  “像你这样我们只会一直保持着双双淘汰的状态,永远不能把DGP消灭,”艾尔海森冷酷地指出问题,“我付出的代价都在自己可接受的范围内,就风险评估这一项,我认为学长并没有指责我的资格。”

  “你……!”卡维顿时更加火大,眼见着艾尔海森就要走,他忍不住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艾尔海森!”

  对方闻言回头看他。

  卡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肃起面孔:“艾尔海森,我记得之前你还跟我说过,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之所以有私心,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一个理解并保有‘爱’的人类。”

  艾尔海森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我是人,艾尔海森,我不是机器,”卡维叹了口气,“我会因为你为了救我而死愧疚不已,会因为这件事留下心理阴影。”

  他说着,似乎感觉很羞耻,脸上浮上了一层红晕。

  “说这些怪羞人的……但学长总不能一直让你一个人说,”卡维接着说,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了,“你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之一,我绝不会放弃你。”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表白吗?”艾尔海森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道。

  “可以,”本该脸红心跳支支吾吾的卡维却难得率直地承认了,“你对我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朋友、超过了挚友,我把你视作家人,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这回轮到艾尔海森沉默了。

  “所以,”卡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把自己置于险境的时候,我会担心,你死掉我就会悲伤,我希望你不要死,艾尔海森——”

  “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我想你需要的应该是一个承诺,”艾尔海森终于回视,青绿色的眼睛如同最开始一样清澈,“在一切结束后,我就会答应你。”

  “关于你之前‘一起走下去’的请求。”

  这次的游戏空间似乎位于地下,周围环境昏暗,只有墙上点着稀少的火把,圆形的空间被许多扇铁门包围着。这次的参赛者人数远超三十人,迪娜泽黛也在其中,身边沾着一个黑发黑肤的女子和须弥著名的舞蹈演员妮露。卡维和妮露先前就因为探讨过美学认识,他干脆上前,朝三人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黑发女子语气略有些迟疑。

  “这位是卡维先生,须弥有名的建筑师,”迪娜泽黛温和地给她介绍,“先前我跟你说的,我被抢劫,也是他和艾尔海森先生,还有酒馆的老板一起救了我。卡维先生还以身替我挡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原来如此,”黑发女子若有若无的警惕顿时消去了些,她爽朗一笑,朝着卡维伸出手,“你好,我是迪希雅,镀金旅团的佣兵。迪娜泽黛的保镖……兼朋友。”

  她在看见迪娜泽黛不满的眼神时迅速改口。

  卡维回握了一下:“你好,我是卡维。”

  “卡维先生已经参加过很多回大赛了吗?”妮露好奇地询问。

  “也没有很多回,”卡维摇了摇头,“实际上见到迪娜泽黛的时候,我才第二次被选中。”

  “‘被选中’?”两个新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DGP只有被选中者才能参加,具体的选拔条件不明,”也许是当下或者一直有着强烈愿望的人,卡维在心里补充,“游戏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输掉就会被淘汰,死掉只会被时间重置……但是一旦被淘汰,愿望和产生愿望的动力都会被DGP拿走,你或许会变成不是自己的另一个人。”

  卡维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你们真的要继续参赛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选中,”迪娜泽黛皱着眉,“失去愿望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如同失去自我、失去生的希望,我不想变成那样。”

  “小姐,”迪希雅低声道,“可是你的愿望……”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变成不是我自己的另一个人,失去愿望的那段时间,父亲终日沉默,母亲每日以泪洗面,想尽办法也没办法唤起我活下去的动力。恢复记忆以后,我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看着记忆中的自己冷漠地对待一切,对待我的朋友和身边鼓励着我的人。”迪娜泽黛摇了摇头。

  “与其变成这样……”

  “我还是会参加,”妮露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声线在女性中也是非常柔和的类型,说话细细的,却含有一股无法动摇的坚定,“我不能让祖拜尔剧场被关停,那是我们的家——即便是会变成另一个人,也绝对要实现这个愿望。”

  迪希雅跟着道:“抱歉,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我有必须要借助奇迹才能完成的愿望。小姐,我会保护你的。”

  卡维闭上了眼睛。

  既然如此,大家就都是敌人了。他这样想,虽然完全能够理解她们的想法,但恐怕说出真相也不会得到支持或者被信任。他们终究只是聊过天的陌生人罢了。

  迪娜泽黛夹在中间,看看迪希雅和妮露,又看看卡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没事,”卡维朝她笑了笑,“作为对手,我尊重你们的一切选择。”

  “这证明你是个好对手,”迪希雅复又露出爽朗的笑容来,“而且至少这次,我们是队友。”

  打地鼠游戏。由之前的那种怪物担任“打地鼠者”,手持能够一击就让人颅骨骨折的巨锤,而人类需要通过那些并未锁上的铁门,钻出孔洞来到地上,找到密码,打开用于逃生的铁门。

  而所有人的中间,有一名背叛者——只要所有其他人全部死亡,就能直接获得胜利、提前其他所有人逃脱,同样能够直接淘汰所有人,成为最后的创世神的角色。

  并非背叛者的人想要来到下一轮,就只有找到所有密码,并将背叛者找出,才能顺利晋级。

  倒计时跳动着来到了0,卡维找了一扇铁门,沿着狭窄的通道爬了出去。

  比之之前要更加巨大的怪物几乎是瞬间就感知到了他的位置,巨锤猛地挥来,卡维马上缩回了洞里。巨锤锤在洞口,整个空间都跟着晃了晃,卡维眼尖地看见了洞口一处细微的裂纹。

  该死,怪物反应极快,且力量强大,一锤下去无法使用元素力的普通人可能就已经被砸成了肉泥。不仅如此,这洞口根本承受不住锤击,大概多来几下就会坍塌,最后可以出来的洞口只会越来越少,想要出去就只能拿人命来填……

  卡维一咬牙,干脆用元素力护住身体,冲了出去,他飞速躲过一下重锤,在地面上找到了一个数字7。

  他当机立断,躲进了最近的洞口里。巧合的是里面正躲着迪娜泽黛,看见卡维进来,她愣了愣,随即被巨锤引起的震荡晃得脸色一白。

  “你先下去吧,”卡维见状安慰道,“在地面上的人也需要你来传递消息,我找到了一个密码7,开门的机会只有五次,记得让他们谨慎使用。另外再告诉其他人,洞口可以经受的攻击有限,务必要在前期就找全密码,否则……”

  后续对方显然已经明白,但她并未露出恐惧的神色,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也不推脱,转身消失在了铁门后面。

  卡维再次跃出洞口,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躲过巨锤,开始寻找下一个密码。

  2、7、0、8、5……

  艾尔海森推算着密码,告诉身边的人最可能的顺序,对方沉默地听完,转身回去报信。还有最后一个密码,艾尔海森计算着出去的合适时机,惨叫声钻入耳朵,没让他动摇一丝。差不多了……

  他正打算三秒后出去,却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只能在地面上一个狼狈的翻滚,躲过巨锤的锤击。他双腿剧痛,显然是已经废了。

  又是一记巨锤砸下,艾尔海森已经无力躲避,干脆闭上了眼睛。

  “当——”一声巨响,书记官不由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金发的背影,卡维举着大剑,神之眼发出夺目的光辉,大量草元素力帮助他抵挡住了重锤的攻击,但他逐渐弯下的双腿和死死顶着的双手却已经发出清脆的响声。

  “最后一个……密码……是3!”他咬着牙关,大吼道。

  艾尔海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书记官难得狼狈地用双手攀爬起来,就近找了个洞,用双手护住脑袋滚了进去。他冲着里面大吼:

  “最后的密码是3!270853!”

  一边叫着,他一边往里面爬去。

  然而,他看见迪希雅正站在门口。浑身是伤的妮露已经晕倒在一边,她输入最后一个密码,朝艾尔海森垂下了头。

  “对不起,我有必须要实现的愿望。”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还在苦苦坚持的卡维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要死了吗?昏迷前,他如此想。

  

  DGP规则之一:

  阵营战之中,也可以存在独胜者。

  

  10

  须弥城里多了许多肤色更深的小孩,也多了许多深色皮肤的学者。

  迪希雅坐在通往净善宫的莲花池边,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孩子又笑又闹,紧接着,他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向身边的人。

  “原本,如果有人想要破坏,乃至于让我自己放弃这幅景象……我绝对会让他知道炽鬃之狮的威名绝非吹嘘。”

  “你说得对,”艾尔海森点了点头,“要是这是我背弃自己的原则也要换来的景象,那我也会这么做。”

  “但是世界上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迪希雅闭上眼睛,“如果深渊教团控制了世界树,战争卷土重来,即便他们身在这里,那些美好的未来也不过是一戳就破的虚影。”

  “这样的景象,未来我也能凭借着自己的双手达成,所以,我答应帮你。”

  “多谢。”

  “如果战争来的话,大家大概就没法看我跳舞了吧,”妮露站在舞台中央转了一圈,裙摆如花一般展开,“祖拜尔剧场也逃脱不了关停的命运,这里很好的大家,很好的所有人都会受伤……”

  “我会帮助你的。”

  “我没有什么好实现的愿望,毕竟最大的那个已经被迪希雅抢先了,”坎蒂丝露出恬淡的笑容,她接受了扑进怀里的孩子递来的糖果,“我相信同为沙漠子民的你,赛诺先生,为了沙漠,我可以帮助你。”

  “想实现的愿望的确有,但是要是战争来了,什么愿望都不算数了吧。虽然很可惜,但是俺会帮你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加入吧,双拳难敌四手不是?”

  “我只是想,成为更好的自己,不让家乡的父母和大家失望……但是,我更不想大家被卷入战争……所以,不嫌弃的话,我一定会帮你们的。”莱依拉声线虚弱却坚定。

  “比起你们,我的愿望好像并不算什么,”阿娜耶有些不好意思,“我跟父亲闹了一通,离家出走,还连累了祖拜尔剧场也差点被关停,相比起你们的愿望,我只不过是想跟父亲互相理解……但是或许,我们需要的只是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我会帮你们的,我不希望……父亲死掉。”

  这是他们的最后手段。说出一切,寻求其他参赛者的理解。

  如果所有人许下的愿望,都是“DGP和它造成的影响全部消失”,那运营该如何是好呢?

  这无疑很难实现。他们要在许愿开始前,区区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说服这次达到了整整一百人的参赛者。

  艾尔海森把它评价为没有办法的办法,就连卡维,也无法就这么相信它确实能够实现。

  但它确实实现了,当卡维再度踏上DGP的赛场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他们的身后。

  像是被激怒了似的,这次的游戏是熟悉的“捉迷藏”,可是这次没有什么掩体给他们了,大家只能亡命地奔逃。

  此时,艾尔海森忽然推了卡维一把,转身向后。

  他唤出武器,挂在肩膀上的神之眼发出光芒,剑身在来不及反应的怪物身上留下血痕。

  “游戏必然有一个胜者,”他说,“逃。”

  于是人们纷纷跟着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已经充满了赴死的决意。他们中有许多人还记得,卡维挡下巨锤的背影。

  迪娜泽黛掏出了那颗红色的,带着愚人众标志的邪眼。她年轻美丽的面容顿时浮现出皱纹,变得干枯起来,火焰阻挡了怪物前进的步伐。迪希雅一剑捅穿了怪物的眼珠,随着规则被打破,游戏空间剧烈颤抖着,渐渐显出了原貌。

  他们看见了宏伟的世界树——以及被污秽的黑色锁链捆缚在中间,有着精灵般尖耳朵的银色头发的女孩。

  “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她闭着眼睛,发出悠长的叹息,声线由女童和成年女子叠加,奇异却优美的二重声在空间内回荡,“我很高兴,我的子民们似乎已经不再需要神明的领导,你们拥有着坚强的意志,已经足够带着须弥一起前进。”

  “所有人的愿望都是同一个,你们的意志即便是神明也要动容。”她睁开翠绿色、印着白色草叶的眼睛。

  “我的子民们啊……是时候,将梦,归还你们了。”

  有人意识到了她的身份,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小小的神明躯体化作点点光辉,消散在空气中,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混合着男女老少声线的惨叫响了起来。

  一直悬浮在空中的那张五光十色的绘卷、满地的怪物、污秽的黑色锁链尽皆消失了。

  他们成功了。

  “艾尔海森,”卡维忍不住喃喃,“我们成功了。”

  他扑上去试图抱住对方,却扑了个空,在场不少人身上都飘出光点,已然形容苍老的迪娜泽黛与拿着已经损毁的邪眼的几个普通人靠在一起,已经闭上了眼睛。

  艾尔海森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手,环顾四周,和同样正在消散的赛诺和提纳里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为什么?”卡维愣住了,“不是说好了——”

  说好了,一切结束以后,会答应我一起走下去的吗?

  然而,他没能问出来。在那之前,艾尔海森就彻底化为光点,和千千万万同样的光辉一起,盛大而绚丽地回归了那颗代表着世界的树。

  

  DGP规则之一:

  不能反抗并伤害NPC。

  

  11

  “原本,DGP造成的影响全部消失,那些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点死去的人也应该活过来才对。”

  “但是他们又在世界树创造的游戏空间中死亡过,因为深渊教团之前的动作,世界树一直处在混乱不稳定的状态,再这样下去,他们死亡的状态一旦被确定,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净善宫中,卡维坐在小吉祥草王的对面,听纳西妲诉说着一切发生的缘由。

  “我很抱歉……对此无能为力,但如果是因为DGP和世界树产生关联,同时跟两方都有深刻联系的你的话,也许可以在有我引导的情况下,将世界树内部的规则拨乱反正。”

  “您的意思是,艾尔海森他们还有救?”卡维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的,”纳西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但我必须提醒你,这件事非常危险。”

  “我愿意,”卡维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救了我无数次……这次,该轮到我来救他了。”

  世界树的内部确实非常混乱无序。如果不是纳西妲的保护,恐怕卡维已经被无穷的知识冲晕,直接被整个世界所消化。

  自我正在渐渐迷失,他艰难地行进着,将手中由光藤编织而成的六面体举起,死死地撑着。

  艾尔海森……这是我最后,可以做到的事。

  他的最后一丝意识也被磨灭殆尽。

  再次醒来的时候,风在耳边呼啸着,似乎是在他最后一丝自我被泯灭之前,六面体发挥了作用,理清了世界树内部的规则,也将他送了出来。

  只是落点……

  没想到一切都完成了,结果就要因为落点不对而窝囊地摔死啊,这也太不符合大建筑师该有的死法了……

  卡维胡思乱想着,盯着耀眼的太阳,任由自己的眼睛被刺伤,流出不知是悲伤、恐惧还是生理反应到来的泪水。

  模糊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它慢慢近了,卡维能够看见它的全貌——

  是艾尔海森,是艾尔海森!

  灰发被吹得全部后扬,耳机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艾尔海森朝着他伸出一只手,渐渐接近了。

  卡维艰难地张开双臂,把他的爱抱了满怀。

  他们一起落在光藤编织而成的吊床上,周围响起欢呼声。

  “我爱你,你能陪我一直走下去吗?”卡维已经忘记了一切——他脸上还留着泪痕,狼狈地问道。

  艾尔海森轻声笑了。

  “我愿意。”

  

  维海规则之一:

  所有人都会获得自己的幸福。


  

  最近忙着入职和工作一直没有空于是一天赶了3w最后终于成了(擦汗)卡维生日快乐!!!

  可能有些不符合物理规则的地方比如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吊床也跟石地差不多了,比如后掉下来的可能追不上先掉下来的……但是二次元不需要物理规则!耶!

评论(31)

热度(1845)

  1. 共14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